第七十七章：馥馥

　　聊天室裏，人來人往，聚散無常，如同人生。
　　李思平本來已經打算關掉聊天室，出去打打籃球的，此時卻又坐了回來，心裏極為猶豫，卻克制不住那誘惑，便點開那個名字，悄悄的發出壹句話：妳好。
　　他很糾結，生怕對方不回他；也很緊張，不知道對方如果回了，自己該怎麽與對方聊天。
　　“妳好。”對方禮貌性的回復壹句。
　　“妳喜歡戲曲嗎？”
　　“為什麽這麽問？”
　　“看妳的名字很好聽，好像是戲曲裏的角色。”
　　“嗯，隨便起的，我不怎麽聽京劇。”
　　“我也是壹知半解，只知道這是京劇裏的兩種女性角色。”
　　“嗯，青衣是成熟女性，花旦是年輕少女。”
　　“原來如此，那麽妳是青衣還是花旦呢？”
　　“妳覺得呢？”
　　“我猜妳是青衣的年齡，卻有壹顆花旦的心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為什麽不能是有著青衣的心，卻是花旦的年紀呢？”
　　“可能，但機會不大。”
　　兩人聊得逐漸深入，從梨園戲曲到詩詞歌賦，再到世間百態，李思平充分發揮了自己讀書多的優勢，也充分利用了互聯網的搜索引擎，這才與學識淵博的對方，聊了個旗鼓相當。
　　對方明顯對他很感興趣，直接問道：“妳多大了？感覺妳的知識好淵博呢！”
　　“我可能是壹個有著老生心思、小生身體的另類。”李思平如是作答。
　　“哈哈！”
　　這兩個字讓李思平不知道該如何作答，正在琢磨，卻看對方發過來壹句話：“很開心能夠認識妳，加個QQ吧，這個聊天室太腌臜了，以後我可不來了。”
　　李思平欣喜若狂，聊天室浸淫久了，自然明白加QQ意味著什麽，他趕忙將自己的號碼告訴了對方。
　　很快，QQ滴滴響了起來，李思平極為忐忑的點開了QQ，他希望是那個藍色的短發女性頭像、那個清雅淡然的名字，卻又有些莫名的緊張和慌亂，生怕不是那個他期盼的QQ頭像。
　　“妳好，我是青衣花旦，認識妳很高興。”驗證消息裏面是這壹句話，而那頭像，正是藍色的短發，那名字，也正是“遠山含黛”！
　　李思平欣喜若狂，差點要從椅子上蹦起來，正要打字的時候，對面卻先發了消息過來。
　　“妳好，霸王小朋友！”李思平的資料上，年齡沒有照實填寫，而是寫了個十八歲，對方的QQ卻真實的寫著年齡，1966年7月10日出生，三十五歲。
　　“妳好，花旦姐姐，妳QQ昵稱真好聽，遠山含黛，巍然蔚然，只可遠觀，不可褻玩！”
　　“哪裏有那麽多的意思喲！”對面發過來壹個吐舌頭的表情，很是調皮，接著問道：“妳才18歲，怎麽會喜歡和我這樣的阿姨聊天呢？”
　　“怎麽能是阿姨呢，明明就是大姐姐嘛！”李思平恭維了壹句，沒有哪個女人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年輕。
　　“我想多接觸成年人的世界，想盡快成熟起來。”李思平解釋了壹句，問道：“您呢，為什麽會願意跟我聊天？”
　　“呵呵，妳很有思想，知識面也很廣，更重要的是，妳的表達能力很強，我喜歡和妳聊天。更重要的事，我希望能從妳這裏，了解了解現在的孩子們都在想什麽。”
　　“那正好，咱倆可以相互了解對方的世界了！”
　　兩人在QQ上又聊了許久，對面似乎也猶未盡興，卻無奈的說道：“唉，霸王小朋友，我得去上班了！如果我下午工作不忙的話，可以找妳聊天嗎？”
　　“當然可以！”李思平很開心，僅僅是半天，兩人便能如此親近，讓他著實有些意外，於是又說了壹句：“我中午會午睡壹會兒，然後出去打球，很快就會回來。”
　　“那沒關系，生活最重要，有緣總會再見的！”對面說完這句話，又說了句再見，頭像便暗了下來。
　　等關了電腦，李思平心中的興奮逐漸冷卻下來，開始想壹個自己之前沒想過的問題，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麽？
　　躺在床上，他將這個問題想了很多遍，卻得不到壹個合適的答案，連午飯都沒有吃，稀裏糊塗睡了壹覺後，趕緊上了QQ，看那個藍色的頭像暗著，想著和別人約好了打球，不好爽約，只能換了衣服下樓。
　　等打完球回來，已經下午四點多了，繼母已經接了思思回來，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。
　　他打開QQ，那頭像仍舊灰著，便有些失落，出去陪小妹思思看了壹會兒動畫片，又回來看了壹眼，卻仍是灰著。
　　折騰了幾趟，實在是忍耐不住，便在網上留了言，說道：“對不起，下午回來的晚了。”
　　傍晚時分，淩白冰也回來了，看他有些心神不寧，便問他怎麽了，李思平哪裏敢說實話，只說是中午沒睡好。
　　淩白冰以為他是因為這幾日夜夜縱欲傷了身子，便到廚房和唐曼青壹陣耳語，兩女時而悄然交談，時而竊竊輕笑，李思平忽有所感，便即釋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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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時光倏忽而過，開學之後的日子，緊張忙碌而又平淡無奇，在班級裏，程璐和李思平仍舊沒有太多交集，只是壹天中午的時候，程璐趁著教室沒什麽人，遞給李思平壹個紙條，上面壹組七位數的號碼。
　　李思平琢磨了半天，才明白這是壹個QQ號，只是加上了好多天，都沒有通過驗證，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　　日子仍舊和過去壹樣，上學，放學，學習，作業，唯壹不同的，是他每天到家都會打開電腦，把QQ登上，看著那個灰色的頭像發呆。
　　直到開學後的第壹個星期的周五晚上，在將繼母按在廚房肏幹了壹次，將精液射在她圍裙上之後，李思平心滿意足之余，坐到桌子前準備開始寫作業的時候，QQ“滴滴”聲響，他打開顯示器電源，便看到那熟悉的頭像再次閃動了起來。
　　“不好意思，霸王小朋友，這幾天工作太忙，沒時間上網。妳最近還好嗎？
　　已經開學了吧？“對方明顯是以為他不在線，因此打了很多字。
　　“開學了，壹切都好。妳也要註意休息，身體要緊。”李思平隱身著，趕忙上了線，回復了壹句。
　　“妳在線啊！”對方明顯很是驚喜，很快回道：“這幾天忙飛了，可累死我了。”
　　沒等李思平回復，對方又說道：“我看妳說話，感覺像是比我還大似的呢？這麽會關心人！”
　　“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，沒辦法，我也不想這麽早熟啊！”
　　“嗯，是啊，太早熟了真不見得是好事。”
　　“沒辦法，莊稼不熟還能催熟，熟了那就沒招了，要麽重新種，要麽只能收割起來了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也是，熟了就熟了，回不了頭了。”
　　“不過也有好處，至少我可以認識妳，不然的話，妳都不會搭理我這樣的小孩子。”
　　“嗯，也對也對，塞翁失馬。”
　　“焉知非福？”
　　“哈哈！”
　　“哈哈！”李思平附和著笑了，試探著問道：“和我聊天，妳開心嗎？”
　　“開心啊！妳年紀不大，不會老氣橫秋壹身酸腐氣，還懂得體貼人，要不是咱倆差太多，我估計我會喜歡妳的。”
　　“也沒差太多嘛，再說也不影響喜歡啊！”李思平也很開心，每次和對方聊天，他都很放松。
　　“那可不行，我的年紀都快能當妳媽了，聊天歸聊天，不能亂來。”
　　“那您在網上遇到過值得妳喜歡的人嗎？”
　　“遇到過，但……”
　　“怎麽？”
　　“但我不敢邁出這壹步來……”
　　“能告訴我為什麽嗎？”李思平問完這句話，對面卻壹直沒有反應，他有些著急，便又問道：“怎麽，生氣了嗎？”
　　“沒有，生什麽氣呢！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，有些難過。”
　　壹時間場面有些默然，李思平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話題。
　　“妳上高中了吧？我問妳個問題？”對方主動打破了沈默。
　　“啊，我上高二了。”李思平多說了壹個年級。
　　“妳們現在是不是對早戀這個事兒挺習以為常的？”
　　“也沒有啊，學校和老師也管的很嚴，大家都還是偷偷摸摸的。”
　　“是嗎？可是我聽說，現在的孩子對早戀都不當回事兒，也不避著人，公開的就拉手啊，有的還……”
　　“這倒是真的，我們班級裏有在教室裏就偷偷摸摸親嘴兒的。”李思平說的是實話，沈虹班級裏就有壹對兒，現在已經發展到倆人坐在壹起衣服壹蒙就親熱的地步了。
　　“還真是不壹樣了，我們那個年代的大學生，談戀愛都是寫寫信，我以為我都算夠前衛了，和妳們現在的孩子比起來，還真是差得遠了。”對方有些感慨。
　　“畢竟時代不同了，現在的電視啊、雜誌啊什麽的這麽多，想不懂也不行啊！
　　而且現在有網絡了，上面什麽東西都有，自然懂得就早了壹些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看有的正經文學刊物上還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廣告……”
　　“您說的是《故事會》？”
　　“哈哈，妳怎麽知道？”
　　“因為我總看嘛……”李思平心說，我會告訴妳我甚至還買了上面的武功秘笈嗎？
　　“妳這麽愛聊天，是不是也處女朋友了？”
　　“沒有沒有！我覺得和同齡人沒什麽共同語言，同齡的女生都太幼稚了，整天就知道吃穿玩，腦子裏的東西太簡單了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可不能這麽想，要在合適的年紀做合適的事情，過早過晚都是不對的。”
　　“嗯，不過我還是覺得早戀沒有意義，學習還是最重要的。”李思平打完這句話，有點臉紅。
　　“咚咚咚！”敲門聲響起，李思平熟練的切了窗口，回頭看了壹眼門口，說道：“進來！”
　　繼母從來都不會直接推門而入，李思平也逐漸開始學會了繼母這種尊重他人、留給他人空間的禮貌舉止，不會再和以前壹樣，隨意就闖進繼母的房間裏。
　　唐曼青推門進來，手上端著壹個果盤，裏面裝著洗好的各色時令水果，她拿起壹顆葡萄，塞進繼子嘴裏，說道：“好兒子，別玩太晚，我先睡了，妳要是不過來睡的話，睡前幫我把門關好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青姨！”自上次元宵節晚上的歡愉之後，唐曼青不再拒絕繼子同榻而眠，還特地花費不菲定制了壹張更大的實木床，她也很喜歡醒來後身邊有壹個男人的美好感覺。
　　李思平每個星期基本就是在繼母和淩白冰兩個女人身邊度過的，有時候會和繼母同床共枕，有時候淩白冰過來暫住兩人就同榻而眠，有時候他也會去淩白冰家裏，和她壹起聽聽音樂。
　　現在他多了壹項生活內容，那就是和網上這位成熟女子聊天。
　　等繼母唐曼青離開，李思平喚出對話框，飛快的打字說道：“去了趟洗手間。”
　　“學習確實重要，但早戀這種事，卻也不容易避免吧？”對方之前已經回過他壹句了，接著回道：“嗯，沒事，妳幾點睡覺？”
　　“平常都是十壹點，不過和青衣姐姐聊天，可以晚壹點。”
　　“哈哈，還是不要了，早睡早起，有益身體，妳可不要學我，我身子都熬壞了，不是總鍛煉的話，估計早就報廢了。”
　　“那還不註意好好休息？青衣姐姐不乖哦！”
　　“平常孩子不在家住，我自己在家沒意思，所以不值班也在單位呆著；到周末了好不容易孩子能回來壹兩天，卻又總是被工作糾纏著，唉！”
　　“那也不能總這樣下去吧？”
　　“嗯，我已經跟領導請示了，這次忙完了，以後就專門搞搞學術、帶帶學生，不再負責具體行政工作了。”
　　“您是老師啊？”李思平故作驚訝。
　　“嗯，算是吧，不過我是那種會看病的老師。”
　　“老師怎麽會看病呢？”李思平繼續裝傻。
　　“哈哈，妳猜呢！”
　　“猜不到，好姐姐，妳告訴我唄！”李思平習慣性的嘴甜。
　　“嘻嘻，猜不到就算了。”對方明顯心情不錯，說道：“時間不早了，妳早點休息吧，我得出去壹趟。”
　　“好的，青衣姐姐再見。”李思平莫名的有些不舍，卻沒有拖泥帶水，道別得很是幹脆，他知道這樣不黏著才是最合適的做法。
　　“嗯，霸王小朋友再見。”
　　看著灰色的頭像，李思平又楞怔良久，問自己的那個問題依然沒有答案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，到底想要幹什麽。
　　對方是自己可能是唯壹壹個好朋友的母親，對方的年紀比自己大很多——盡管繼母也比他大很多，但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。
　　和繼母在壹起，是陰差陽錯，也是繼母的有心配合，他不至於忘乎所以，以為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會這麽青睞自己。
　　何況是那麽優秀的壹個女人？
　　許是已經接觸過許多次的緣故，沈虹不再刻意隱瞞自己母親的情況，兩人日常見面，在李思平的有心打探之下，知道了黎妍的更多情況：國內某著名醫學院校畢業，出國留學期間因碩士論文優秀被直接授予博士學位，畢業後回國到母校任教，由講師破格晉升為教授，三十四歲便晉升為博士生導師……
　　他很難將網絡上那個侃侃而談時而清雅時而活潑時而幽怨的女子，和這些輝煌燦爛的履歷聯系起來，但無法否認的是，他被吸引了。
　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？
　　應該不是在上海，那時候的她雖然沒有刻意疏遠誰，但自然而然有壹份超塵脫俗的氣質，讓人只敢駐足遠觀，根本不敢靠近。
　　是回來時的那次無意中親密接觸嗎？也不是，兩人只是在飛機上坐著的時候，她要去洗手間，從自己面前經過，卻因為飛機的壹次輕微顛簸，她沒有站穩，被自己扶了壹下，僅此而已。
　　但他至今仍未忘記，那柔弱無骨的手腕，胸前的綿軟和發間的壹縷清香。
　　不同於繼母身上恒久的茉莉花香，不同於淩老師身上年輕少婦的清淡體香，那股香味似乎天生便帶著荷爾蒙，聞著極淡，卻又極其誘人。
　　李思平根本來不及細聞，只是那壹瞬間的味道，便讓他失魂落魄，卻還沒來得及回味，那份被勾起的綺念便被和繼母的“小別勝新婚”沖散了。
　　所以不是那壹次。
　　那麽，就只能是那次去她家做客了。
　　她再也不把自己當成女兒的普通同學，再也不那麽高高在上，她穿的稀松平常，臉上掛著溫和的笑，就像是鄰家的大姐姐，偶然出門碰到時，嫣然壹笑，便擦身而過。
　　她做的菜很好吃，竟然會比繼母做的好吃；她有潔癖，洗菜要洗六七遍，刷碗要沖三四遍，家裏卻並不整潔，因為她實在太忙了……
　　關於事業有成的那個方面，李思平只是聽聞，但他去過壹次黎妍的辦公室，知道那些人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她，而且沈虹也沒有必要跟自己說謊，所以那些光環，應該是真實的——至少是大部分真實的。
　　他親自領教過了她率真的那方面，她被自己的女兒修理卻甘之如飴，怕女兒早戀直接約談自己，毫不顧忌的在自己面前換了醫生的大褂……
　　她有無數的面孔，氣質各異，卻都是她。
　　但通過網絡，李思平知道了，她還有壹面。
　　他明顯感受到了她試圖親近女兒卻不可得的無奈和無助，感受到了她作為女人的孤寂和仿徨——那從字裏行間透露出來的淡淡寂寥，和那時的繼母是多麽的相似！
　　但他，又能做些什麽呢？